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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溫欣,我跟她們沒關系。”

回房很久後,這句話仍縈繞在溫欣耳邊。

鐘靜宜躺在床上休息,不知道有沒有睡著,溫欣怕吵到她,動作很輕地坐在窗邊座椅上,望著窗外出神,一直在回味這句話的含義。

是指那個金發美女和那個小女孩吧?

那麽溫暖的互動,怎麽會沒關系呢?

張儉說這句話時,溫欣平靜地看他好一會,心裏並沒有覺得高興,在確定他沒有更多話要說時,她不感興趣地哦了一聲,像在說你跟我講這個幹嘛。

她想,即使真的沒關系又怎樣呢?

分了就是分了,時過境遷,誰也沒辦法回到過去。

一直坐到了晚飯飯點,溫欣叫鐘靜宜起床,一起去餐車吃飯。

飯點時間,人反而沒那麽多。溫欣拿到晚餐,跟隨鐘靜宜往前走選座位,便聽小女孩子喜悅清脆的喊聲:“Uncle Zhang!”

溫欣忍不住回頭望,果然是那個洋娃娃般可愛的白種小女孩,被叫的人是張儉。

張儉已矮下身,在小女孩面前單膝點地,小聲地跟她說著什麽,小女孩從外套口袋掏出一粒巧克力,遞到張儉面前,笑容滿面地說:“It is for you.”

張儉受寵若驚,笑出一排潔白的牙齒,幸福地接受了小女孩的禮物,隨後在自己身上口袋摸索,摸出一個條口香糖給小女孩作為回禮。

小女孩開心壞了,仰頭對一直站著微笑旁觀的金發美女揚揚手裏的口香糖,說:“It is a gift.”

金發美女的眼神有點多情,毫不掩飾地欣賞著張儉。

溫欣看得落後鐘靜宜好大一截路,鐘靜宜把晚餐放桌上,扯起嗓子喊她:“溫欣,快過來啊。”

鐘靜宜喊那麽大聲,張儉自然也聽到了,溫欣急忙回頭,與伸目光找她的張儉驚險地掠過對視。她心裏一個念頭起來,心說他跟那對母子都好成那樣了,還說跟她們沒關系。

溫欣快步走到鐘靜宜對面坐下,佯裝若無其事,跟鐘靜宜有說有笑地吃飯,誰知才吃了幾口,就被回鍋肉裏的辣椒嗆個半死。

她彎著腰咳得眼淚汪汪,鐘靜宜卻在對面笑得要噴飯,張儉端一杯枊橙汁走過來,站在溫欣身邊,自然地用手拍她的背。

他垂眼看著她後腦,沒什麽表情,語氣卻帶著責備:“明明吃不了辣,何必為難自己?”

鐘靜宜的笑僵在臉上,盯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打量一會,又去看溫欣,想問她這人是哪位,可惜溫欣根本顧不上給她眼神。

張儉的話音落下時,溫欣楞了一瞬,她淚眼模糊擡起頭看他,咳嗽竟莫名其妙地止住了。她正想辯解說我現在能吃辣了,張儉把枊橙汁遞到她面前,“沒喝過的,給你喝吧,緩一緩。”

溫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枊橙汁,腦子裏陡然浮現起過去的一個場景——

在北京同居的第一天,張儉下廚,其中一個菜是辣子雞,他說那是他近期新學的,是他做得最地道的菜。

溫欣沒好意思掃他的興,舍命嘗了一口,結果被嗆得五臟六腑都翻騰,咳得比像個肺病患者,把張儉嚇得臉色都變了。

他急忙去冰箱拿牛奶,給她倒一杯牛奶讓她解辣。他給溫欣拍著背,等她緩過來,他不解地責備:“不能吃辣怎麽不早說呢?你這樣不聲不響的,萬一吃出問題怎麽辦?”

溫欣淚眼汪汪地看著他,什麽話也不說,開心滿足地笑起來。

“還敢笑?”張儉拿紙給她擦眼淚,一邊半開玩笑地抱怨,“弄得這麽狼狽,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呢。”

眼前的張儉把枊橙汁往溫欣面前又遞一下,“拿著。”

溫欣回神,想拒絕,可又想沒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樣。分手雖然不愉快,但其實也並沒有撕破臉,始終留著體面的餘地。她跟張儉從來不大吵大鬧,包括分手,也是文文靜靜地分。

不過是一樣果汁而已,她受得起。

溫欣猶豫一瞬,接過了,低眉順眼地說謝謝。

張儉有點無奈,抿抿唇說:“沒必要這麽客氣。”

溫欣握著玻璃杯的手指不覺縮了縮,她沒喝,又擡起頭用淚眼看張儉,張儉順手從身旁餐桌抽兩張紙巾遞給她,“眼淚擦擦,免得人家以為我欺負你。”

對面鐘靜宜越發好奇了,假睫毛下的黑眼珠骨碌碌地轉,她飯也不吃了,死死地盯著他倆看,八卦欲呼之欲出,恨不得當著兩個當事人面當場問清楚。

可惜張儉不給她機會,溫欣接過他的紙巾後,他沒再多逗留,也沒再說話,徑自爽朗地轉身離去。

溫欣把果汁放到桌上,把手上的紙巾對折一下,輕輕地按壓住雙眼,半晌不動。

“誒溫欣……”鐘靜宜終於忍不住,對著被紙巾遮住半邊臉的溫欣打探情況,“那男的誰啊?”她癡笑一下又說,“長得真帥,完全長在我審美上呵呵。”

溫欣半邊臉藏在紙巾後面,鼻音有點重,說:“張儉,主張的張,勤儉的儉。”

“不是,我不是想問他名字!我是想說你們倆什麽關系啊?”

溫欣慢慢把紙巾移開,露出泛紅的眼,她深吸一口氣,又慢慢吞吞地喝一口柳橙汁,眼睛盯著柳橙汁,漫不經心地說:“我和他……沒關系。”

“怎麽可能!”鐘靜宜發覺自己嗓音有點大,怕被張儉聽到,轉頭去找張儉,沒看到他身影,估計他已離開餐車她才放心地說,“你別騙人了,你們倆肯定好過,我這雙眼睛看東西可準了。”

溫欣被她逗笑,也逗她:“看東西那麽準,還需要問?”

“我……”鐘靜宜語結了一瞬,“那不是得確認一下嘛!”

溫欣轉著脖子環顧一圈,想看看張儉是否還在,鐘靜宜洞察地說:“我看了,他不在。”

張儉的確不在,但那對母子還在,金發美女正耐心地在哄她的女兒吃飯,看樣子是個脾氣很好的溫柔媽媽。

“你快說呀,到底是不是啊?”鐘靜宜忍不住又問。

溫欣慢慢收回目光,看滿臉期待的鐘靜宜一眼,沒打算瞞她,點點頭說:“是。”

“嗐!我就說嘛!”鐘靜宜愛情專家一樣娓娓道來,“我跟你說,在一起過的人,即使分開了,身體本身仍然存著對方的記憶,如果心裏還有對方,下意識的舉動很容易就流露出蛛絲馬跡。”

“溫欣,我敢跟你打包票,”鐘靜宜一臉鄭重,“你這個前任,心裏還有你。”

溫欣不置可否地笑笑。

張儉心裏還有沒有她,她不知道。但她自己正在努力,想要把張儉從心裏清除出去。

吃完飯回房間,溫欣先洗澡,接著鐘靜宜進了廁所間。

溫欣收拾完畢上了床,心裏想著事,拿手機點開微信,想找張儉的的頭像,劃拉幾下才想起前不久已把他給刪了。

停頓一瞬,她劃到宋依依的頭像點進去,跟她傾訴:我在火車上遇見張儉了,而且他就住我隔壁房間,你說是不是太巧了?

溫欣:救命……

溫欣:我真寧願我沒來。

宋依依沒回覆。

溫欣等著宋依依的消息,一邊枕著手臂陷入恍惚的沈思。

2009年籃球架下的那個夜晚,她答應張儉會考慮報考北京,可那晚過後的第三天開始,張儉就請假沒再來學校上過課。

他請假的第二天,溫欣坐不住了,私下跑去問班主任,想知道張儉為什麽請假。

班主任一臉凝重,嘆口氣後說:“張儉同學家裏出了些事情,需要他去處理,所以他應該不會來上課了。”

溫欣無知的眼睛輕輕眨兩下,懇切地看著中年後難得沒發福的班主任,擔憂地問:“林老師,他家出了什麽事啊?”

林老師坐在辦公桌前,偏頭看站著的溫欣一會,想起之前聽到一些有關溫欣和張儉的風言風語,他語重心長起來:“溫欣啊,你不用擔心張儉同學,他有保送清華的名額,不來上課也沒關系。倒是你,還得繼續努力,別分心,加把勁將來爭取考個好學校,啊?”

“保送清華……”

溫欣喃喃地念,雙手捏著校服的下擺,心亂亂的。她一時難以接受這個消息,張儉保送清華,可他從來沒提過。

那之後,溫欣很久沒見過張儉。

直到高三最後一天,上午下課後,張儉忽然出現。有人看見他從班主任的辦公室出來,但他對同學們視而不見,徑直去攔往女生宿舍走的溫欣。

被攔住,溫欣楞了下。

她眼神陌生地看著少年早熟的張儉,他眼睫下有微微淡青色,像是熬了幾個大夜剛睡醒,但還沒睡夠。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了,但溫欣感覺他的陽光朝氣被埋沒了,只覺得他臉上很倦很倦。

想起班主任透露的消息,溫欣心裏矛盾,一張臉木然地僵著,她意識到自己心裏生著他的氣,又覺得自己太小題大做,她就那麽抱著書木訥地站著,什麽也不說。

兩人面對面站,中間隔著半米寬,正午的陽光在他倆身上灑下金光。身邊陸續有同學經過,張儉橫掃一眼旁人,目光又回到冷然相對的溫欣臉上,他什麽都沒解釋,只對她說:“溫欣,好好考,我們北京見。”

說罷轉身就要走,下一刻又轉過身來,抽走溫欣夾在書本上的中性筆,又抽出她懷裏的一個本子,翻開扉頁,在本子裏寫下一串字,合起本子,筆夾到本子上,遞回給溫欣,最後交待一句:“別弄丟了。”

溫欣不知道他寫了什麽,懵懵懂懂地點頭答應,見張儉轉身又要走,她忽然開口說話:“張儉,你家出了什麽事?”

張儉回頭,朝她滄桑一笑,“以後再跟你說。”

暖風掠過,吹起發絲,半遮住溫欣的眼睛,她理了理發,目送少年清瘦孤寂的背影,在心裏答應他:我會好好考的。

火車哐哐聲響中,廁所間的門被打開,鐘靜宜從裏頭一出來,就開始發牢騷:“媽的,這水流得比尿還細,洗得我超不得勁,我感覺洗不幹凈啊。”

非常粗俗卻很貼切的形容,溫欣忍不住笑出聲,安慰她看開些,“有得洗澡已經很不錯了,硬座車廂那邊的人根本沒得洗澡。”

“這麽多天不洗澡怎麽受得了,那不得臭死啊!”鐘靜宜把一次性內褲的包裝袋扔進垃圾桶,看到溫欣早扔在垃圾桶裏的袋子,咦了聲,“這麽巧,我的一次內褲跟你的一個牌子誒。”

溫欣看向垃圾桶,不走心地笑笑,沒興趣講這個。

鐘靜宜盤腿坐到下鋪做睡前護膚,雙手啪啪聲地拍自己的臉頰,一邊仰頭看著上鋪問:“溫欣,你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出來旅游啊?”

溫欣沈默一瞬,把腦袋伸出床沿,從上鋪居高臨下地看她,發現卸了妝的鐘靜宜看起來年紀很小。溫欣沒回答問題,反而提問:“鐘靜宜,你多大?”

“啊?”話題太跳躍,鐘靜宜沒反應過來,低頭看看自己豐滿的胸脯,有點自豪地說,“我C杯。”

“啊?不是……”溫欣下意識低頭,看了眼自己沒太多料的A罩杯,無語了一瞬,糾正道,“我是問你多少歲。”

“哦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
鐘靜宜沒心沒肺地笑過後,毫無心機地作答:“我九七年的,二十一歲。你別看我年齡不大啊,我已經出來打工好幾年了。我十幾歲就進廠,後來去美容院做學徒,今年才正式全職做的美妝博主。”

年齡果然是不大,城府不深,對著認識半天的人,也敢主動把自己交代幹凈。

溫欣沈默一瞬,又問:“那你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出來旅游?”

“我?”鐘靜宜心直口快,說到這個她脾氣也跟著上來,“我就單純想氣氣我男朋友,媽的整天疑神疑鬼,怕我跟別的男人跑了。這次我就真遠走高飛幾天,讓他找不著我,我嚇死他!要不是看在是初戀,他又對我真的很好的份上,我真想一腳踹開他!”

溫欣聽得想笑,忽然有點羨慕鐘靜宜這種大而化之的性子。

有人敲門。

兩人都靜下,仔細再聽,聽出敲的是隔壁的房門。

有人開了門,一個女聲說了聲“嗨”,接著用蹩腳的中文喊一聲“張儉”,發音聽起來像“戰艦”。

溫欣一聽就明白,是金發美女敲了張儉的房門。她屏息靜氣想竊聽,鐘靜宜歪著腦袋,跟溫欣使一個“有人要撬你前任了”的眼色,跟著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來聽墻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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